夜雨知秋。

[白曜]暗欲滋生

◆凤白x天煞孤星曜

“小师弟，别再往前走了！”

 

　　师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东方曜只微微顿了下脚步。他望向前方悬崖边生长的药草，终是咬了咬牙，迈开脚步往那处走去。同时他还不忘轻笑着回应：“师姐你放心，我会注意安全的。”

 

　　聆音见状，不免心急如焚。可她立足原地，着实不敢上前去拽下东方曜。只因此处断崖，地质十分特殊。一人的重量，尚可承受，若是两人一同踩上，只怕凶多吉少。

 

　　是以她只能定眸于东方曜周身，看他每踏前一步，都不由心惊胆战。聆音知晓东方曜这般上心是因为什么，然而纵使如此，他们对于东方曜的偏见也不见少。明知应该以此来劝阻，可自家小师弟的性子，并不会因那些人的言语态度而退缩。

 

　　而她作为神医谷弟子，自然也无法说出，为了那些人，不值得这般拼命的话。

 

　　聆音看着东方曜即将踏入危险区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她开口只能小心叮嘱：“小师弟，你慢些，小心点儿！”

 

　　东方曜闻此，未再出声。他此时全部心神，都凝聚于脚底和眼前那几株归心草。他小心地探着脚下土地，在临近崖边时，蹲下身，这才伸手去采摘药草。

 

　　这一过程并不简单，因东方曜脚步无法再往前走上半步，他只能倾身去摘取药草。然而那个距离，只够他的指尖堪堪触碰上药草根茎，无法将之拔起。

 

　　几次的失败，让东方曜不甘就那般退离。如今镇中的妖化瘟疫，仅有归心草能达到治疗功效。

 

　　思及师父、师姐为了保护他，承受了多少外界压力，他也只能以此来报答他们的关心。

 

　　东方曜往前再次迈了一小步，在感受到脚下土地松动的一瞬，他迅速摘下药草，放入早就备好的檀木盒中。

 

　　他站起转身将手中木盒扔给聆音时，脚下的土地彻底塌陷，带着他一同往崖下坠去。

 

“小师弟！”

 

　　聆音的声从断崖口传入了东方曜耳中，他也无力再去回应。只能穿过层层罡风，往下跌得更深。

 

　　东方曜闭上眼，心底则是一片平静。多年堆积于心口的伤痛，于这一刻似乎彻底得到了释放。

 

　　其实这样，也挺好的。

 

　　他这般想着的同时，一声清脆的鸟鸣从周边传来。便也在这一刻，东方曜明显觉着自身下坠的速度慢了。在彻底停止的那一刻，他已然被一人带着破开风阻，往崖顶飞去。

 

　　低垂的手，不由得轻捏住了身前人的衣袍，东方曜并未睁眼，只因疾风呼啸，被迫让他无法去看清，他那救命恩人的模样。

 

　　只待他双脚踩上坚实土地，周边的风也变得轻柔起来，东方曜这才缓缓睁了眼。他抬首前往，呼吸凝结的一瞬，掩不住的是心底悸动。

 

　　他银发散于身后，面若皎月，一双凤眸夹着万千柔情，薄唇微扬，更显亲切。一身白衣，上绣一只腾飞白凤，为他增添一抹仙气之时，亦彰显了其尊贵身份。

 

　　东方曜为此而愣了神，一句谢语被他含在嘴间，怎么就是发不出声。李白见此也并未怪罪，他依旧面带柔和，轻声说道：“下回可别孤身犯险，来断崖寻药。”

 

　　凤仙君话音刚落，东方曜已然快速点了头。他听到身前仙君轻笑一声后，就转瞬消失在了他身前。

 

　　远处天际传来的凤鸣，令东方曜怔怔地望着那处，久久未能回过神。

 

　　就如他随聆音回到神医谷中，时间也往前走了七天。东方曜此时坐在药炉前，拾掇着手边竹筐内的干草药，将之扔入陶钵中，捣捶成药粉。

 

　　他手中动作虽很麻利，然他脑中所想依旧是那日凤仙君的一颦一笑，一言一语。东方曜悄然红了的面上，止不住地生出了笑意，就连那双被人称为“不详”的灿金瞳眸，都散发出了璀璨光亮。

 

　　聆音走进药庐，一眼看到东方曜，果不其然又见着他在走神。她无奈一笑，走过去轻拍了拍他的肩，而后问道：“小师弟，药煎好了吗？”

 

“师、师姐，你来了也不出点声，真是吓死我了。”东方曜语气中的惊吓，非是装出来的。他轻拍着自己的胸脯，呼出一口气后，这才看向聆音抱怨。

 

　　见着少年微微鼓起的腮帮，聆音嘿嘿笑了两声，便伸出手捏了上去。一边捏还一边揉，口中还不忘调侃：“也不知是谁，自那日从断崖回来就和思春了一般，整日魂不守舍。我进来时，那么大声响，你都没听见，现下居然还埋怨我。”

 

“唔……我没……”双颊被不断拉扯，东方曜口齿不清地想反驳，奈何一想起那人，他的脸就会烧起来。无论他说再多去辩解，对聆音而言，都像极了他在找借口。

 

　　指下的温度再次上升，聆音看着东方曜那张红透了的脸，还有那含羞的小眼神。虽然想趁机打听，那被小师弟记挂了那么久的人是谁。然当下要务，让她只能将心底想法缓缓。

 

“行了，师姐不闹你了。”她松开了落于东方曜面上的手指，随后便走去看架在炉火上慢熬的药汤。待得药汁熬成了一碗时，聆音这才转头对东方曜道：“小师弟，把药碗和湿抹布拿过来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拿取东西的速度极快，他将药碗放置桌上，见着白瓷空碗，被黑乎乎的汤药填满后，他疑惑出声：“师姐，最近熬制了那么些顶级伤药，是谷中长老受伤了？”

 

　　其实这个猜测，只是让谷中用极品药材熬药这一点，有了说法。可两日前，引起谷内骚动的是什么人，东方曜着实不清楚。

 

　　毕竟他作为神医谷的打杂弟子，全天只能待于药庐，只有到了晚上，才能回到药草谷，他师父给他备好的房间休息。

 

　　所以对于谷中的一些要事，东方曜只能听偶尔前来取药的别谷弟子提及。就算他想问，他人也不会搭理他。

 

　　只因在神医谷中，除了师父和师姐外，其他人对他皆是不理不睬。至于原因，东方曜也清楚，无非是镇上传他命格的话多了，谷内的人也就信了。

 

“并不是。”聆音说完这句后，便将药碗放上了托盘。她拿起托盘两侧，将之抬起后，也没迈步就走，反倒是把托盘带药碗交到了东方曜手中。聆音对上东方曜望来的眼神，她则是笑着道：“你不是想知道谁来了吗，我直接带你去看看。”

 

“可是师姐……”纵使心底好奇，可东方曜想到谷主给他下达的命令时，还是想要推脱。

 

　　谷内现在到处是被妖咬伤的镇民，他们对东方曜的仇视，让药草谷长老都不愿东方曜随意于人前露面。

 

　　他无非是怕东方曜听了那些话，再次变回从前寡言自闭的模样。东方曜好不容易走出阴影，转变为当下会使性子会哭闹得少年心性，着实让长老和聆音费了不少心神。

 

　　聆音自然也知道这件事，所以他也明白东方曜的顾虑是什么。而后她拍了拍东方曜背脊，才说道：“放心，那位大人所居住的地方，周边自然不会有那些平民。”

 

“若是如此，我更不能……”

 

　　东方曜话还未完，他就被聆音推搡着往前走了几步。因顾及着托盘内的汤药，东方曜也只能妥协：“师姐，你别推我了，我自己走就是，免得药洒了还得重新熬一碗！”

 

　　听到这话，聆音才停了手上的动作。她行到东方曜身旁，给他引路。转头见他仍旧一脸的小心，生怕撞见什么人。还是忍不住揉了揉东方曜的发顶，道：“让我带你去见那位大人，这也是师父的意思。”

 

　　至于师父何以提出这个要求，聆音是知情的，可她不愿也不能告诉东方曜。

 

　　近期妖疫已完全失控，就连能压制妖化的归心草都失去了药效。那群凡是被妖兽咬伤的人，皆失了神魂，他们见人就咬，就如疯掉的兽禽。

 

　　神医谷在这种情况下，闭了谷，没再接手治疗那些被妖兽咬伤的伤患。然谷内的患者，体内妖血虽被彻底排出，情况也较为稳定。可近期也发生了几起，患者狂化伤人的事件。

 

　　幸得凤凰台遣了人来处理，否则整个神医谷，许是都要为之倾覆。

 

　　而东方曜的师父，草药谷长老，就是在此次事件之中，被妖化患者咬伤。他立马服用了汤药压制，但他现下身体如何，其实长老自身最为清楚。

 

　　这世上长老最放心不下的，莫过于聆音和东方曜。聆音的去处，长老已经想好，并已写了信过去，随时准备将她送走。而东方曜，无论他如何去求当年受了他恩惠的人，他们都不肯松口答应。

 

　　就因着那虚无缥缈的神之箴言和孤星命格，让那本就和一般少年无异的孩子，受到了多少欺凌、排挤和折辱。

 

　　他自是不忍东方曜在他去世后，再次被世人谩骂。便想寻一人，能护着他。世人偏激，然仙者许是不会过于在意命格。

 

　　此次凤凰台来人，无异于一个机会。至于东方曜能否入的那些仙人之眼，便也只能看他自身的造化了。

 

　　东方曜随着聆音步入庭院，心底还是有些忐忑。聆音示意他自己把药端进去，转身便离，给东方曜留下一个背影，让他想开口，却是又不敢出声，就怕扰了屋中之人休息。

 

　　他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，在院外进出两难。李白恰巧从屋内走出，抬眼便和东方曜打了个照面。

 

　　见着东方曜面上的慌张，再次转为那日初见时的呆愣。便连那张白皙稚嫩的面上，都染上了一抹薄红。李白含着笑意，立于屋前，问道：“来送药？”

 

“嗯。”东方曜应声后，还跟着点了头。可他立于原地的双腿，却是一动未动。

 

“无须如此拘谨，进来吧。”李白将东方曜招揽入屋中，已是于一张椅上坐下。

 

　　东方曜随后走进，将盘内汤药放置桌上。眼神不敢随意乱飘，只能捏着木盘，低着头站于一旁。可他并没在沉默，反而语带担忧地问道：“仙君的伤、可严重？”

 

　　首次从少年口中听到如此完整的一句话，李白抬眼看去，竟见他耳根因着这一句关心，就变得红透。

 

　　李白抬手，将掌虚握成拳，置于唇边轻咳一声。一改先前中气音色，往内杂糅了些许气虚，将原本想要否认受伤的话语，改为了：“多亏神医谷近期所送汤药，本君身上伤口虽不算大好，也没再重新绽开。”

 

“伤得这么重吗……”东方曜轻声嘀咕一句，眼底的心疼，并没遮掩。他反倒急忙将桌面的汤药推到李白身前，而后急忙催促道：“仙君快些将药喝了，避免等会儿药冷了，失去药性。”

 

　　李白视线与之相对时，东方曜没再将眼睛移开，内里明晃晃地透着想看着李白把药喝下。

 

　　他伸手拿起药碗时，还是能感觉到东方曜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。李白心底一叹，然面前却未显露任何异样。他将那浓稠的汤药，一股脑地灌入嘴中。从舌苔弥漫的苦涩，他自是能忍着，可不免的还是轻微皱了眉。

 

　　东方曜在李白放下空碗时，眼疾手快地将指尖剥好的糖，塞进了李白嘴里。这动作无疑让李白愣了一下，残留于唇上的指温，早已退却无痕。嘴间酸甜味，令得汤药的苦涩味不再显得那般霸道。东方曜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，他仅是对着李白问道：“仙君现下是否好受多了？”

 

　　总算从中回神亦找回了言语，李白将口中糖咽下后，才出声道：“多谢小友，比之往日，今日着实没受这汤药之苦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听闻此言，不由呼出一口气。他也不知自己何以这般小题大做，不过是见着李白皱眉时，他已然心生不忍。想到兜里还有几粒师父留下的糖，他也未犹豫，直接拿出一颗给喂进了李白嘴里。

 

　　明明知晓对方是仙君，许是看不上这凡尘玩意。可世间有句话说得挺对，拥有相同性向的人，很是容易相互吸引。

 

　　从看到李白的第一眼，除了由心而生的惊艳外，东方曜对他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。他自然也知道这也许是他的错觉，毕竟自己儿时的经历，是因为命格所导致。仙君生得这般好看，且性格也很是柔和，又怎会有人会那般去对待他。

 

　　东方曜见不得李白难受，也可能是自己幼时苦吃得多了，便不忍自己所憧憬和敬佩的人，因此而品到苦涩滋味。

 

　　眼见着天色即将暗下，东方曜拿起空碗，便打算离开。李白在他走时，唤住了他，道：“本君于此地养病着实过于乏味了些，不知小友可否愿意每日过来陪我说说话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着实很想应下，可思及自身每日的任务量，让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答道：“可是可以，不过得过了申时，我才能过来。”

 

“嗯，小友明日可要记着。”

 

　　得了李白这句话，东方曜轻笑着点了头后，就跑离了院子。李白望着少年背影，微弯了唇角。

 

　　可他在听到身后脚步声时，满目笑意消融，一双淡紫瞳眸，内里唯余清冷。李白负手立于院中，未等身后人出声，反倒先行开口：“它藏身何处？”

 

“回少君，在千仞林。”

 

“倒是会躲。”李白一声暗讽，倒也没再问下去。他转身回屋，经过那名弟子身边时，忽而忆起什么，才吩咐道：“你再去寻医谷弟子要一碗汤药，给赤煜带去服下。”

 

　　青翎闻此，也不好多问什么。他只能拱手回“是”。待到李白回了屋，他才敢起身去隔壁屋中，探望赤煜。

 

　　东方曜放下手中物品，从药庐走回草药谷。他避过了伤者聚集的院子，快速跑回自身所住之处。

 

　　他一到屋门外，就眼尖地发现有人在等他。东方曜走过去，看到是聆音时，松下一口气，而后唤道：“师姐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 

“来问问你今日和那位大人相处的如何。”聆音满脸探究，就连眸间都含着调侃。

 

　　东方曜见此，有些局促地用手挠了挠脸，而后嘿嘿一笑，轻着声回道：“还、还好。”

 

“看来不只是‘还好’吧。”特意加重的两字，让东方曜面上热气直往头顶冒。聆音看着再次羞红脸的小师弟，嘴中啧啧了几声，她打量着东方曜，而后不由道：“看来小师弟这回真的是春心萌动了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也不反驳，他反倒是拉着聆音的衣袖，问她：“师姐，你知道那位仙君会在这住多久吗？”

 

“这么快就舍不得人走了？”眼见着东方曜被他调侃得即将恼羞成怒，聆音这才憋回笑声，回道：“大概等他伤养好，除掉了妖瘟来源，就会离开了。”

 

“也就是说，便在这几天了吧。”东方曜语气中，都沾上了些许黯然。

 

“嗯，所以这几天要好好和他相处哦，小师弟。”聆音拍了拍东方曜的肩，嘱咐下这一语，就回了自己的屋里。

 

　　东方曜望着天边清冷月色，叹了一口气后，就拍了拍自己的脸。他推开屋门，躺倒在床中央。随后翻身盯着自己的手指，回想到那时触及的柔软唇瓣，迟来的害羞，让东方曜直接扯了身旁被子，就往自己头上蒙。

 

　　想到还能和自己喜欢的仙君多相处几日，东方曜心底的黯然消失，余下的只剩满足。

 

　　也是自那以后，东方曜成了李白院内的常客。他每天快速干完手中的活，就端着药去往李白院里。

 

　　李白每回见他都是急匆匆地赶来，面上留下的些许污痕也没来得及打理，就像是极怕错过自己定下的时辰，让他等久了一般。

 

　　对于这样的东方曜，李白心底升腾起了别样的想法。他将东方曜拉到身前，而后用指尖轻柔地擦去那留于他脸上的黑灰。

 

　　他身前的少年对此，向来不会有任何挣扎。他反倒是在自己停下手中动作后，略带臊意的道：“多谢仙君，下回我会注意打理好仪容的。”

 

　　李白对此只是一笑，他牵着东方曜的手坐到身旁，柔声一语却非是责怪：“你若时间过赶，明日起，就在我院中熬药吧。”

 

“可那药味太重……”东方曜蹙着眉，满脸写着不乐意。

 

　　可李白却是用指抚平了他的眉梢，望进他眼底，道：“这几日喝药我已习惯了这药味，你不必忧心我无法忍受。”

 

“可……”东方曜视着李白面上显露出的病弱，也只能顺着他的意，妥协：“那我熬药时，仙君要把门窗关好，不可熏着自己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　　李白眉眼带笑应下后，他就被面红耳赤的东方曜强拉着去喝了桌上汤药。现在李白喝了药，也不强忍那汤药的苦味。而东方曜给他塞糖也塞出了习惯，虽然偶尔会碰到李白的唇舌，他依旧会羞，可比起第二次直接落荒而逃要好得多了。

 

　　东方曜原以为，他和李白还能在这样相处几日。然而有一天，在他带着药材来到李白院内时，他首次见到了李白所带来的下属。

 

　　他们在屋内商议着什么，东方曜虽能听清些许。可他照看着身前药炉，心思早已飞出了很远。

 

　　满脑子都是这几天和李白相处的画面，可一想到他或许要离开了，东方曜心底着实生出了不舍。

 

　　可他也深知，二人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。他是仙君，而自己只是普通人类。能相遇相识一场已是不容易，至于那些相恋相守，对他而言想都不敢想。

 

　　东方曜对李白确实是喜欢的，但更多的或许还是把他当做前辈的崇拜。所以东方曜能接受李白的离开，而他也不会去强求，对方一定要把他也一起带走。

 

　　心底恢复平静时，药也需要再次注水。东方曜揭开药罐盖，倒入一碗清水入内后，他也听到了身后人所要前去的地方。

 

“千仞林的路口我知道在哪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话音刚落，李白就已经回头看了他。他也没去问，反而直接道：“那便劳烦小友带路了。”

 

　　将炉火熄灭后，东方曜这才小跑到李白身旁，为他们引路。

 

　　一行人踏离神医谷，东方曜也着实有些好奇，他低声和李白搭着话，问道：“千仞林所处确实隐蔽，可仙君能用腾翔术，想必找到入口也并非难事啊？”

 

　　李白闻言，也没瞒着东方曜，他道：“千仞林周边皆是迷阵，腾空并不易寻到入口，反倒极为容易迷失，从而受伤。”

 

　　若非因赤煜急着追击那妖兽，着了此道，身受重伤。想来他们此趟，必会损伤惨重。

 

　　东方曜点了点头，忽而恍然大悟道：“想来仙君也是因此受的伤。”

 

“嗯。”李白应下这句时，那是丝毫不脸红。

 

　　青翎闻此有些诧异地看向赤煜，不由传音问道：“少君什么时候受伤了？”

 

　　赤煜对此着实不想回话，说少君是为了骗未来少君夫人多陪陪他，青翎能信吗？

 

　　李白可不管他身后两下属在说些什么，他反倒极为自然地执了东方曜的手，问道：“小友又是如何知晓去往千仞林的路？”

 

　　那带着凉的掌温，让东方曜心底一疼。想到李白这是重伤未愈留下的病根，等会儿他还要带伤去除妖。他便没去挣脱，反倒是回握住了那只手。同时他也看着前方小路，开口道：“镇中妖瘟频发，师父查看了典籍，研究了几张药方。内里有几味药草，生长的地方都很是隐蔽。为了找寻它们，我只身去过很多地方。”

 

　　想到那时为了找寻药草，好几次都差点身亡。也幸亏他运气好，每回都能绝处逢生，甚至还能找到草药。可想到他不管怎么豁出性命去救人，那些镇民依旧视他为祸害。甚至说出，若不是因为他，镇上何以会出现那只妖兽，他们又怎会感染妖瘟！

 

　　那些话语从没有哪一刻被东方曜忘却过，他在师父和师姐面前表现得如走出来一样，可每晚，他还是会缩在床头，自己去舔舐那依旧溃烂的伤疤。

 

　　而和李白相处的那几天，无疑是东方曜过得最为轻松的几天。毕竟满心满眼都是身旁这绝代风华的仙君，让他压根想不起，曾经他所承受的伤。

 

　　可现下，重新涌上心头的旧忆，让东方曜停下了话语。他依旧带着李白往千仞林走去，却是没了再次言语的心力。

 

　　东方曜的异样，李白自然察觉到了。回想二人初遇，东方曜落崖时，面上的神情非是绝望，反而像是一种解脱。

 

　　他那时便有猜测，东方曜经历的，或许和他很像。但在那几日的相处中，李白又收回了这个想法。毕竟经历了那些事后，有何人能如东方曜这般，还会真心相待他人，什么事都是先为他人着想，很少考虑自身。

 

　　李白自认他做不到。

 

　　天生不存灵力的凤，在凤凰台无异于废物。纵使李白作为纯血白凤，但在族内也是被弃养的存在。

 

　　他被人欺凌，打骂，李白并不反击。他反而韬光养晦，在他剑意大成之时，他从幼时泥潭里爬了出来，用他们最为瞧不起的剑法，屠尽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。

 

　　这一句代表尊贵身份的“少君”，掺杂着他年幼时多少的血和苦。而东方曜那时对他做的一切，就像是在和他说，你不是没有人关心，你有我。

 

　　这是李白首次生出了他想要什么的想法，他想要占有身旁的少年，让他一生只属于他。

 

　　深藏在李白心底的黑暗，再次于他心间发了芽。眸内的淡紫加深，内里蕴藏着一场风暴。然他出口话语，依旧带着惯有的柔和：“下次想去什么地方，我陪你一起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听闻此言，回过了神。心间的寒意被暖意驱散。他抬头看向李白侧脸，只带着笑颜，道了一句：“谢谢仙君。”

 

　　不管李白说得是真还是假，可这对于东方曜而言，已经足矣。

 

　　又走了两炷香的时辰，东方曜就将李白他们带到了千仞林的路口处。李白在这时松开了握着东方曜的手，对他道：“解决那只妖兽不知要多久，你先回谷等我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　　对于李白所言，东方曜向来言听计从。他应下这一声后，李白转身离去时，仍不忘再叮嘱一句：“路上小心些。”

 

“好。”东方曜再次应下，便也见着李白领着人彻底消失在了他眼前。

 

　　明明是想要听李白的话回谷等他，可一想到李白伤口有可能会再次裂开，东方曜还是决定在这等一等李白。

 

　　在思及他没带药包出来，东方曜循着脑中记下的路，就走进了另一片林中。他采摘到几株止血草，便一刻不敢多留地从回了小道上。

 

　　东方曜找了一个惹眼的地方，就直接坐在了地上，他处理着手边药草，等着李白从林内出来。

 

　　妖兽哀嚎一声倒地，天边已是鱼肚白。启明星闪烁着微光，赤煜这才带着剖挖出来的妖兽丹和取出的一瓶妖血，递给了一旁拭剑的李白。

 

　　将那两样物品收入储蓄袋中，李白这才率先踏离山林。他步入小道，正准备化凤往神医谷赶。可他微一抬首，进入眼底的便是东方曜闭眼浅眠的脸。

 

　　他对着赤煜和青翎吩咐，先带受伤的弟子回神医谷整顿。这才轻步走到东方曜身前。

 

　　李白蹲下身，将东方曜冷得发抖的身子，搂入了怀中。他贴着东方曜的脖颈，张开嘴就往上轻咬了一口。他喘着气，紧闭上了眼，只低声一语：“这让我，更是不想放手了。”

 

　　这一觉东方曜睡得很是舒服，周身暖融融的，就如泡在温泉里一般。他不住地将脸往前蹭了蹭，就算是隔着衣物，东方曜也能听到一道轻笑，从他所蹭的地方传来。

 

　　东方曜立马睁开眼，他那么一动身子，就已察觉自己压根不是在地上。他抬头对上李白看下来的眼，听到他柔声问着：“醒了？”

 

“嗯。”东方曜应声后，脑子终于从迷糊状态运转了开来。他抓着李白胸前衣服，想要起身问问，他的伤口是否有裂开。但是察觉到李白托着他臀间和背脊的手，让东方曜一句话问不出口，反而红着脸将头埋进了李白肩窝，“仙君，你放我下来，我自己能走。”

 

“可某不听话的小孩，在林外待了一宿，这让我怎么信你说的话。”李白说着这话，脚下的步子也没停，他照旧抱着东方曜，也没放下他的打算。

 

“我也是因为担心仙君，才没离开的。”东方曜自知理亏，他也只能把内心想法说出。

 
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听了这话，立马从李白肩窝抬起了头，对上李白双眼，问道：“仙君不是骗我吧，你真的没生气？”

 

“我若是真生气，你就该被我扔路上了。”李白笑着轻拍了一下东方曜的屁股，在他还没来得及害羞时，就用手摁下了他的后脑，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后，于他耳边道：“你也受累一晚了，再歇会儿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这次没再拒绝，是因着困意再次席卷而来。毕竟担惊受怕了一晚，他是真的没睡好。当下见着李白平安无事，心底石头一落下，他闭上眼后，平缓的呼吸就从他鼻间喷出。

 

　　他二人走进神医谷，已是正午。李白将东方曜安顿好后，这才去寻了谷主。

 

　　李白将锦盒内的妖丹交给了他后，便道：“将此丹磨为粉，搭配归心草，可彻底压制妖瘟。”

 

“多谢仙君救了我们清泉镇。”谷主捧着那个盒子，对着李白深深一拜。

 

　　李白受下这一礼后，才冷声开口：“本君赠你妖丹，也须你应下一个条件。”

 

“仙君但说无妨，老朽定当竭尽所能去为你办到。”

 

“谷主无需紧张，本君要的，不过是你神医谷的一名小弟子罢了。”

 

　　神医谷主闻此着实松了口气，可在听到李白所要之人时，他略微有些犹豫。虽然能将东方曜送走，他十分乐意。可若是仙君知晓了他的命格和那一纸箴言，是否会来怪罪他。

 

　　李白见此，则是寒着声，就连周遭空气都因他周身散发的剑气，震得人无法呼吸，“你不愿？”

 

“怎会、怎会……”谷主苍白着脸急忙开口，危险剑意从他周边消失后，他软了双腿瘫坐在地上。然他还是忍着惧意对着李白道：“东方曜是孤星命格，曾经一仙长算出，凡是和他交好的人，都会死于非命。所以，仙君……”

 

“你觉得本君会害怕这命格。”李白回首睨了谷主一眼，也未等他回话，转身便走离了大堂。

 

　　李白找到东方曜时，正想上去和他说要带他回凤凰台的事。可他听到东方曜和聆音的交谈声，便也没再上前，反而站在远处二人发现不了的地方，听着他们的对话。

 

“小师弟，若是仙君要带你走，你就跟他离开吧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听着聆音这句话，却是摇了摇头，他说：“仙君人很好，我也很喜欢他。可我也清楚，我注定无法陪在他身边。”

 

“你不会是在意那所谓的人仙虐恋吧。”聆音看向东方曜，觉得他在意的，也就只有这点了。

 

“有、是有那么一点，毕竟我俩寿命本就不统一。”东方曜说完这话后，还忍不住叹了口气，接着他便道：“还有就是我舍不得师姐和师父。”

 

　　聆音屈起手指，就给了东方曜一爆锤，她不由道：“你是傻吗小师弟，仙君要是能把你带回去，那肯定是有办法让你与他同寿的。”她看着东方曜望来的眼，这才揉着他的发笑道：“再者我和师父也打算离开神医谷，去往他处了，你就别挂念我们了。”

 

“师姐……”

 

　　东方曜还想开口询问，聆音则是打断了他，“小师弟，你知道我和师父没法永远陪着你。”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，无奈着续言：“等到师父逝世，师姐嫁了人，你又该怎么办？”

 

　　聆音见着东方曜低下了头，似是陷入沉思。她伸出去的手，却是停在了空中，而后聆音转身，才道了最后一语：“只有你离开这里，我和师父才能安心。”

 

“师姐，我听你的。如果仙君要带我走，我就和他离开。”

 

　　东方曜话语里的哽咽，着实让聆音心有不忍。可她依旧没有挽留，反而转身回首，看向前方石阶之上，已然现身的李白，郑重地问了他一句：“仙君会照顾好他吗？”在见着李白点头后，她才勾了唇角对着李白一拜，“那小师弟以后，就交付给仙君照顾了。”

 

　　聆音说完这最后一语，便不在停留，转身离去。那道背影在东方曜模糊的眼底，越行越远。想要哭却哭不出，直到他被李白揽进了怀里，东方曜才颤着手，捏紧了他的衣服，自嘲道：“仙君，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注定孤身一人。幼时是父母和姐姐，现在是师父和师姐。以后呢，我是不是……”连你也要失去。

 

　　东方曜问不出这句话，他埋首在李白腰间，却是忍着没掉一滴泪。可李白抱着他，抚着他的发，开口做出承诺：“我不会离开你。”

 

　　只要你是我的，我就不会放手。即便你在看清了我心中的暗，想要因此远离，我也不会放开你。

 

“相信我。”李白在东方曜身前蹲下身，注视着东方曜。那抹暗藏下的欲念，在此时清晰地展露在了东方曜眼前。

 

　　明明知道应下这句话，就再无逃离的可能，或许也没法再摆脱掉身前的仙君。然东方曜渴望这种感觉，他想被人所需要，而这也让他会感到安心。

 

　　他对着李白伸出了手，任由他将自身带往独属于他的深渊。东方曜环住李白脖颈，低头埋入他胸口处时，这才轻声回应：“我相信你。”

End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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